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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叫陈志远,85年生人,今年39岁。生在闽南一个小渔村,祖辈靠海吃饭,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一艘破旧的渔船。16岁那年,我攥着300块钱和一张站票,挤上了开往深圳的绿皮火车。
在工地搬过砖,在夜市摆过摊,睡过天桥底,吃过馒头配自来水。28岁那年,命运终于给了我一颗糖——我遇到了贵人老周。他是做外贸的,看我踏实肯干,带我入了行。5年后,我有了自己的小公司,专做工艺品出口。
那些年确实赚了些钱。我在厦门买了房,把父母接来住,还资助妹妹上了大学。所有人都说我是”渔村飞出的金凤凰”,可只有我自己知道,这一路走来,脚底磨出了多少血泡。
2018年贸易战开始,订单断崖式下跌。仓库积压的货堆成山,海外客户天天催债,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。也就是这时候,我染上了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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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得是去年端午节,表弟阿豪来公司帮忙。这小子从小就不安分,初中辍学混社会,脖子上纹着青龙白虎。那天中午,我撞见他在仓库用手机玩”百家乐”,屏幕上的筹码数字跳得我心惊肉跳。
“远哥,借我两万应急。”他叼着烟,眼睛盯着不断滚动的开奖画面,”昨晚差一个点数就中豹子,今天肯定能翻本。”
我本该把他赶出去的。可鬼使神差地,我竟然坐下来看他操作。那天下午,他帮我用500块赢了8000。钱来得太快了,快得让人头晕。
后来我才知道,阿豪早就是平台代理。他教我的”倍投法”,根本是庄家设计的绞索。就像渔夫往蟹笼里扔饵,等你整个身子钻进去,闸刀就落下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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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疯狂的时候,我一天能下注200多手。凌晨三点还在研究”路单”,茶杯里泡着浓茶,烟灰缸堆成小山。赢了想乘胜追击,输了想一把翻盘——这大概就是赌徒的通病。
记得有次中了个”龙宝”,8万块钱到账的提示音响起时,我手抖得连手机都拿不稳。可还没等钱捂热,当晚就全吐了回去。那种感觉,就像被人掐着脖子按进海水里,刚喘口气,又一个浪头打过来。
到去年11月,我已经输了120多万。工人工资发不出,供应商天天堵门。最绝望时,我甚至想过把公司的数控机床当废铁卖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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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回想起来,真正让我清醒的,是女儿那双眼睛。
那天她学校要交研学费用,380块钱。我翻遍所有银行卡,居然凑不齐。她站在门口小声问:”爸爸,你是不是生病了?你眼睛好红。”那一刻,我蹲在地上哭得像条野狗。
今天是2023年5月19日,戒赌的第167天。我把所有赌博APP都删了,连带着删掉了阿豪的联系方式。公司接了新订单,虽然利润薄,但每一分钱都干干净净。
深夜写这些字时,窗外的榕树正在抽新芽。原来只要活着,春天总会来的。那些输掉的钱,就当是给魔鬼交的学费吧。至少我换回一条命,还能看着女儿长大。
(为保护隐私,文中人物均为化名)